推动“双创”发展，不能一味靠政策加法

    ——刘志阳教授在复旦大学的演讲  

    刘志阳　上海财经大学商学院副院长、创业学院执行副院长、中国社会创业研究中心主任，教授。主要研究领域包括创新创业管理、产业经济和创业投资。著有《创业资本的金融政治经济学》《产业模块化时代本土企业自主创新之路》《众创空间：创业型社会新群落》等，曾获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优秀论文奖、上海市决策咨询奖及上海市教学成果奖等

      新时代，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该怎么走？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强调，要促进大众创业、万众创新上水平，形成线上线下结合、产学研用协同、大中小企业融合的创新创业格局，打造“双创”升级版。这是对党的十八大以来“双创”工作的系统总结，也是深入贯彻党的十九大精神的战略部署，为新时代“双创”工作深入推进指明了方向。

　　打造“双创”升级版要有新思维和新目标，要从国际创新创业竞争新格局和大国崛起的战略高度来把握“为什么升级”“升级什么”“怎么升级”三个核心问题。特别是，要努力破解阻碍“双创”升级的体制机制瓶颈。一定意义上说，用老办法管新业态的做法在很多地方还比较常见。一些地方制度创新不够，偏重短期优惠政策供给，而忽略了整体营商环境的营造和优化。因此，有必要从单一层面的政策“修修补补”转到系统性制度创新突破上来。

　　我们要站在新的历史方位，切实领会国内外创新创业形势变化带来的变革和升级要求。要把握“全方位、全过程、全要素”这条主线，从立足点、着眼点、攻坚点和落脚点这四个方面入手，推动“双创”向更大范围、更高层次、更深程度迈进。

　　实现从“跟跑”到“并跑”再到“领跑”的角色转换

　　打造“双创”升级版，是抢占新一轮国际竞争制高点和推动大国崛起的必然要求。当前，世界经济政治格局正在发生深刻调整，很多产业的形态、分工和组织方式都面临颠覆。

　　众所周知，科技竞争从来不是单纯的技术或市场比拼，背后恰恰是国家间的角力。发达国家在推动知识产权保护和全球贸易战的同时，纷纷加快推动各种“双创”计划，并将其作为参与国际竞争、培育新兴产业的重要战略手段。

　　2007年，美国创业基金会——卡夫曼基金会就曾组织一流经济学家编写　《自由经济的创业、创新和增长机制》以鼓励创新创业；美国前总统奥巴马还将每年的6月18日定为“国家创客日”以推动创业运动；同时，美国还连续更新三版《美国创新战略》，引领面向未来的新兴产业整体布局。欧盟深入实施“地平线2020”计划，统筹研究和创新投资，推动科学突破转化为创新产品和服务，为企业提供更多商机。

　　事实表明，“双创”已经成为一个全球共识。对中国而言，“双创”发展和大国崛起都必须立足全球竞争和开放格局，从产业、资源、人才、环境、服务等多方面加快抢占国际竞争制高点，实现中国“双创”力量在全球创新创业浪潮中从“跟跑”到“并跑”再到“领跑”的角色转换。

　　打造“双创”升级版，是总结改革开放40年经验、实现创新引领发展的必然要求。经过改革开放40年的快速发展，中国经济的“低垂果实”已基本被采摘完毕，人口、土地、资本等要素红利面临拐点，创新发展成为必然选择。

　　改革开放的40年，也是发挥企业家精神的40年。党的十九大将创新发展理念摆在五大发展理念之首，提出了新时代建立现代化经济体系和创新型国家的新目标。这为“双创”升级版提出了新要求。当下的重点工作之一便是，以“双创”为手段，推动“草根创业”走向“创新创业”，从低端供给走向更有效的中高端供给，着力提高供给侧质量，进一步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同时，在全社会激发和保护企业家精神，鼓励更多社会主体投身创新创业。

　　从这个意义上说，只有将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打造“双创”升级版结合起来，才能为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和创新型国家提供战略支撑。

　　打造“双创”升级版，是不断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和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必然要求。新时代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从“双创”的视角来理解，这种矛盾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社会建设领域与经济建设领域的不平衡，二是农村地区与城市地区的不平衡。如果这两个薄弱环节的问题得不到很好解决，势必影响“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实现。

　　对于激发社会建设和乡村振兴来说，“双创”恰恰提供了最好的自我造血动力。因此，我们有必要从更为高远的视角来审视“双创”升级版的时代价值，并进行更为宏大的阐释和提升。

　　变“大水漫灌”式扶持为全程“精准滴灌”式推进

　　打造“双创”升级版，是推动新旧动能转换的重要力量。在此过程中，应坚持问题导向，聚焦痛点和难点，推动“双创”向更大范围、更高层次、更深程度迈进。

　　一是全方位推进，推动“双创”向更大范围发展。不管是创新创业范围，还是创新创业主体和领域，都将向更大范围发展。

　　具体表现在：第一，创新创业范围更加扩大。“双创”不局限于国内，还会面向“一带一路”相关国家甚至全球；不局限于城市，更包括广大农村地区；不局限于线下，还包括潜力无限的线上。第二，创新创业领域更加广泛。“双创”不局限于经济建设领域，还包括更为广阔的社会建设领域；不局限于“互联网+”，还会拓展到“中国制造2025”“军民融合发展”“新一代人工智能”等领域。第三，创新创业主体更加多元。“双创”不仅有“草根创客”和“时尚大咖”，也有二代创业者和大学生创客；　不仅有中小企业的“星火”，也有大企业内部创业和衍生创业的“连环炮”。

　　二是全过程融合，推动“双创”向更高层次发展。打造“双创”升级版，就是要变“大水漫灌”式粗放扶持为全程“精准滴灌”式推进，变要素驱动为创新驱动，做到前、中、后端同时发力，提升创新内涵。

　　具体表现在：第一，在创新创业前端，以普惠化为重点，突出科技引领，优化“双创”教育，推动国家实验室和基础科学发展，推进产学研用结合以及创造、创意、创新和创业融合，有效引导基础科学和新技术向产业应用拓展。第二，在创新创业中端，以提升创新效率为重点，鼓励企业自主开发新产品、研发新技术。第三，在创新创业后端，以产业化应用为导向，做好创新企业与资本市场、消费市场的对接，促进创新链和资金链、产业链的有效融合。

　　当下，尤其要加快发展先进制造业，推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在中高端消费、金融科技、绿色低碳、共享经济、现代供应链、人力资本服务等领域培育新增长点、形成新动能。

　　三是全要素集聚，推动“双创”向更深程度发展。打造“双创”升级版，就是要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以全球化视角聚集全要素资源，推动“双创”向更深程度发展。

　　具体表现在：第一，充分利用国际国内两个市场，加快在全球范围内集聚整合人才、技术、资金、项目等创新创业要素和资源，进一步挖掘离岸创新创业优势，最大限度激发全社会的创业创新活力。第二，多维度筑好创新创业平台，打造“政策+人才+资本+平台+技术+文化”于一体的全要素体系，推进“众创空间—孵化器—加速器—产业园”的完整孵化链条，构建生机勃勃的创新创业生态。第三，做好“双创”精准服务，切实优化营商环境，推进“放管服”改革，缩减供需之间的交易环节，着力让创业干事得实惠。

　　打造“双创”升级版需扭转“重商业轻社会”倾向

　　打造“双创”升级版，要在明确新时代新目标要求的基础上，从以下四个方面进一步壮大发展新动能。

　　第一，从各种优惠政策提供转向营商环境优化和创新人才培养。

　　一定意义上说，推动“双创”发展不能一味靠政策加法，而应做好减法。应加快建立“双创”制度创新的长效机制，进一步厘清政府、市场和社会的边界，在企业税费、商事制度、信用体系建设、知识产权保护、人员自由流动、科技成果转化、行政垄断等方面加大制度突破力度。同时，建立以用户为导向的营商环境考核机制，形成“双创”制度创新的长效机制，使创业者安心创业、放心投资。要给予新技术、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一定的市场探索空间，放宽新产业进入门槛，倡导从严格限制向包容规范转变的新兴产业监管理念。

　　同时，改善“双创”人才培养模式。“双创”人才培养不同于传统的职业人才培养，更加强调跨学科、跨专业知识以及机会把握能力、不确定性应对思维等核心素养培养。为此，应当创设针对不同行业、不同场域的“虚拟—现实”交互场景，解决前沿创新人才的培养难题；要着力从新工科建设、行业传承等手段入手，进一步破解大国工匠的培养难题。

　　此外，还有必要积极营造良好的“双创”氛围。要大力探索改革创新、干事创业的容错纠错机制，在全社会营造鼓励敢于冒险、包容创新、宽容失败的良好文化氛围。

　　第二，从单一要素推动转向生态系统构建。

　　全面开放新格局下的“双创”需要链接全球创新创业资源，构建政、产、学、研、资等关键资源深度融合的开放式创新生态。具体来看，要优化众创空间、孵化器、社区营造等各种线下平台资源，推动线上综合服务平台建设；发挥大企业优势，推动企业内部创业平台向社会开放，促进大、中、小、幼企业融合发展。要充分发挥创业投资的产业集聚和带动效应，推进区域创新“生态群落”的集聚发展。类似“红杉资本”的大型创业投资商，是创新创业雨林的基石，是创新锦标赛的“发动机”和创新生态的“捕鼠器”。

　　同时，要大力推进“共性技术平台+共享创业服务+引导基金”的发展模式。应立足“互联网+”、“中国制造2025”、新材料、人工智能等前沿领域，通过共性技术平台吸引新创企业，通过共享创业服务链接新创企业，通过引导资金加快赋能新兴产业。要继续强化高校和科研院所在创新源头供给中的龙头作用，深化产学研合作协同创新机制，围绕高校周边打造创新创业生态圈。

　　此外，要大力推进区域一体化发展的“双创”模式。“双创”升级需与区域经济协调对接，着力从区域一体化角度破解各地“双创”政策竞争难题，引导区域“双创”生态的健康发展。当前，长三角区域一体化发展正在走向深入，区域协同的“双创”政策应该逐步纳入政府视野，进而为打造“世界梦想极”奠定良好生态环境基础。

　　第三，从商业领域逐步渗透至社会民生领域和农村。

　　在一些地方的“双创”推进过程中，“重商业轻社会、重城市轻农村”的倾向较为突出。打造“双创”升级版必须切实扭转这种局面，真正形成商业和社会、城市和农村双轮驱动、融合发展的新格局。

　　要加快对社会民生事业“双创”的破题。重点应鼓励更多的民间力量进入教育、医疗、养老、扶贫、社区等发展深水区，积极发挥“互联网+”的社会创新和赋能力量，链接更多投入社会民生领域的创新创业行动。

　　要加快推动农村“双创”的深入发展。相对于蓬勃发展的城市“双创”来说，农村“双创”仍处于起步阶段。下一步，在“精准扶贫”的同时，应该加快培养一大批农村创新创业者，夯实农村基础设施，依托特色乡土资源和电商平台，深挖现代农业的多功能性，以农村“双创”带动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促进乡村振兴。

　　第四，从一味倡导创新创业转向切实创收创富。

　　“双创”既是培养经济发展新动能的国家战略，也应是百姓增收创富的有效途径。

　　在政策导向方面，要切实把创新者获利的政策落到实处。要及时纠正一些机构的骗补倾向，把“双创”成果变成实实在在的产业推动，让更多的创业者腰包鼓起来，让更多的创新者实现人生价值。要把关键技术突破摆在更为核心的位置上，瞄准世界科技前沿，强化前瞻性基础研究，重视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云计算等基础技术研发。要进一步保护知识产权，推动创新者获利，让仿冒者无处生存。

　　在政策落地方面，要切实破除政策“肠梗阻”现象。由于政出多门、政策申请流程繁杂、操作不到位或不精细等，各地各部门围绕“双创”出台的政策存在“肠梗阻”现象，这导致一些政策陷入“最后一公里”难以落地的尴尬。打造“双创”升级版，就要注重整合政府资源，提供从政策宣传解读、落地、资源配置等功能于一体的“一站式”服务，提高政策转化率，使政策摸得着看得见，真正降低创业者的成本。

　　此外，还有必要加强对“双创”政策落实的审计监督。要优化和完善初创企业破产法，完善社会保障制度，降低创业者对未来预期的不确定性。做到这些，才能集群智、聚群力，实现从“双创”到创收创富的跨越。